(波柏?fù)P白墻黑瓦的街道  作者/供圖)

【行走南美】

杜欣欣/文

一

從位于哥倫比亞北部加勒比海濱的圣瑪爾塔，飛往群山包圍的波柏?fù)P（Popayan），飛行時間近6小時，若駕車則要走一天一夜。在交通不發(fā)達(dá)的年代，自海拔2000多米的高山出發(fā)，燒柴的汽船要在馬格達(dá)萊納河上航行8天才能抵達(dá)。

波柏?fù)P一直是利馬、基多和卡塔赫那的交通要沖，如今是高加索（Cauca）省的省會。高加索省位于哥倫比亞西南山區(qū)高地，省內(nèi)有海洋、沼澤和火山，亞馬遜熱帶雨林。波柏?fù)P夾在西部山脈和中央山脈之間，海拔1700米。從悶熱的卡塔赫納、干燥的圣瑪爾塔一路走過，飛臨波柏?fù)P時，頓感神清氣爽。從空中看到林木茂盛的群山、流淌的大河和閃光的湖泊，落地后更覺明亮涼爽。海拔高度決定了哥倫比亞的氣候，所有宜居地都在山區(qū)。

我們預(yù)定的旅館原為古老的圣方濟(jì)各修道院，如今是舊城里最好的旅館。兩層白色建筑圍住一方庭院，庭院中央一座噴水池，拱廊里擺放著古舊的木椅和刻花皮椅。房間和涼臺都很寬敞，坐在涼臺俯瞰后花園，那里遍植黃色的萱草，不愧為曾經(jīng)的清修之地。

每個房間后的涼臺與隔壁房間以矮墻隔開，此時鄰居出來閑坐。我們聊起來，得知他來自德國，一行四人自駕到此，打算去圣阿古斯丁（St.Agustin）考古遺址，我說我此行也是為了去那里。

波柏?fù)P周邊大概一二百公里有兩處聯(lián)合國文化遺產(chǎn)保護(hù)，一處是圣阿古斯丁，另一處是鐵拉登特羅（Tierraden－tro）。這兩處都屬于前哥倫布文化-圣阿古斯丁文化。哥倫比亞的前哥倫布文化有12支，目前被發(fā)現(xiàn)的遺址只有3支，除了波柏?fù)P附近，還有圣馬爾塔內(nèi)華達(dá)山脈中的那座失落之城。

圣阿古斯丁遺址占地23平方公里，內(nèi)有600多個巨石陣和雕塑。是誰，又于何時建造了那些雕像呢？據(jù)考古學(xué)家和人類學(xué)家考證，該文化的最早遺跡可追溯到公元前3300年，而這些考古遺址在公元1350年左右被遺棄，又于18世紀(jì)和19世紀(jì)被重新發(fā)現(xiàn)。然而被發(fā)現(xiàn)時，盜墓賊已捷足先登。為了尋找黃金，他們洗劫了大部分墓地。目前只能確定那一帶黃金非常稀缺，并不能證明遺址曾有過印加、瑪雅和阿茲克特那樣的文明。

去旅館前臺詢問如何前往圣阿古斯丁，服務(wù)員說乘公車當(dāng)天無法來回，那里住宿有限。雖然不過兩百公里的路，但路很不好走，來回需要十多個小時，包車去300美元，但他不敢保證沿途安全。來哥倫比亞之前，我在美國國務(wù)院網(wǎng)站注冊旅行計劃，得知高加索省有組織的犯罪比較嚴(yán)重，但波柏?fù)P相對安全。走到街上，那些稍微大一點兒的店鋪都設(shè)有鐵欄桿柜臺，又想到最近的抗議示威，準(zhǔn)軍事組織趁機(jī)活動……最后決定還是只看城市和附近的國家公園吧。

“波柏?fù)P“來自土著語言，大意是“有紅屋頂?shù)膬蓚€村莊”，但城里大多數(shù)建筑都是白墻黑瓦。在高原的陽光下，在綠色群山包圍中，分外醒目，不愧是“白色之城“。我們到達(dá)的當(dāng)天正在戒嚴(yán)，街上沒有車輛。安靜的老城里街道狹窄，街面上的鵝卵石已近百年。巴洛克風(fēng)格的教堂、帶拱廊的住房、花園廣場……全是典型的西班牙殖民風(fēng)格。雖然與秘魯?shù)膸焖箍啤⒍蚬隙酄柕睦タㄏ嗨疲说馗駯潘频慕值栏诱R。

我們所在的修道院旅館，東鄰圣方濟(jì)各（Iglesiade San Francisco）教堂，從這里繼續(xù)向前走，幾乎每一個轉(zhuǎn)角都能看到風(fēng)格各異的教堂：圣多明哥教堂、圣奧古斯丁教堂、圣何塞教堂，還有與民居和商店混合的轉(zhuǎn)世教堂和卡門教堂，最古老的埃爾米塔·納扎雷諾教堂建于1543年，已歷四個世紀(jì)之久。該城的圣周游行起始于16世紀(jì)，以其莊嚴(yán)肅穆而廣為人知。

波柏?fù)P建于1537年，卡爾達(dá)斯廣場(Caldas Park)是城市的心臟。但此時廣場幾乎無人，安靜得讓我吃驚。廣場西面的圣母升天教堂建于1546年，該教堂曾保存了安第斯山的王冠。那個王冠上裝飾了450顆祖母綠寶石，最大的那顆據(jù)信來自于印加皇帝阿塔瓦爾帕。后來擁有它的教會發(fā)生財政危機(jī)，不得不把這個寶貝賣給美國人，目前它收藏于紐約大都會博物館。

廣場上的鐘樓和弗朗西斯科·卡爾達(dá)斯禮堂也均為白色，禮堂原是多明哥教派的修道院，20世紀(jì)初贈與高加索大學(xué)。那所大學(xué)建于1827年，為哥國最古老的大學(xué)之一。大學(xué)奠定了城市的文化底蘊，哥國的17位總統(tǒng)、好幾個重要的詩人畫家和作家都來自這個地區(qū)。

二

次日一早，我們前往普拉斯自然公園（Parque Natura lDe Puracé）。司機(jī)完全不會英語，依靠谷歌翻譯，我們僅能做最基本的溝通。駛離波柏?fù)P后，不久就進(jìn)入山中。一直在爬坡，林木茂密，草場如地毯般鋪滿山巒。蔥蘢綠蔭中偶有一戶人家，一掛白色的瀑布飄在森林深處。深綠，淺綠，墨綠，綠得讓人嘆息。深谷和高峰交疊而至，轉(zhuǎn)彎處溪流喧嘩。這一地區(qū)涵養(yǎng)了哥倫比亞最重要的4條河流：馬格達(dá)萊納河，高加索河，賈普拉河和帕蒂亞河都發(fā)源于此山中。

一小時后，車子穿過一座村莊，來到了公園門口。司機(jī)將我們領(lǐng)進(jìn)院子，卻未看到售票處。司機(jī)去了某個房間，返回時帶來一男一女土著人。女生人大概20多歲，那男人大約可作她的祖父。司機(jī)比劃著說：”他們與我們同去。“我心想，也許他們是要搭車去前面的村子吧？他倆和我擠在后座上，汽車慢慢開入公園，柏油路就此中斷。在土路上行駛了一陣，車子停下。司機(jī)示意我們下車，跟著同車的土著人走。我這才注意到他們不僅穿戴御寒的衣帽，還提著一只小鐵桶。顯然是有備而來，但那鐵桶里裝了什么？走了幾步，就見一個畫著鷹的木牌，木牌下豎著簡陋的木柵門。女生推開門，我緊隨其后。步道在密密的灌木叢中延伸，一直走到山頂。我們站在巖石坡頂上，只見對面山壑縱橫，山下蔥蘢。此時，那個女生已經(jīng)身手矯健地登上前面的一塊巨石，我甚至沒看到她是怎樣上去的。

突然，我看到女生所站的巖石上落了一只康多鷹（Condo）。那是一只白頭白翅黑身鷹，身高幾及女生腰間。與其身軀相比，鷹頭很小。它面相兇狠，禿頂更增了幾分丑陋。遠(yuǎn)方，幾只鷹正穿過云層飛來，那些未成年的小鷹全身漆黑，面相柔和，甚至帶有幾分萌。只見那個女生將手中之物拋向空中，幾只鷹俯沖而下，叼住。原來她是喂鷹人啊，那只小桶里裝的是鮮肉。一只又一只康多鷹在天空翱翔，俯沖，叼起放在巖石上的鮮肉，再起飛。風(fēng)起云涌，鷹翅抖動，我突然想起那首著名的歌曲“El Condor Paso”（英文歌名 If I Could)，在排簫聲中，安第斯山的康多鷹飛越山谷、大河，飛過昔日的印加帝國古都庫斯科，飛過巴塔哥尼亞草原，飛過雪原和火山，也飛過雨林……這首唱誦康多鷹的民歌在南美廣為人知，后因美國歌星保羅·西蒙和加芬克爾（PaulSimon&Garfunkel）翻唱而流行歐美。喂完鷹，女生又在本子上作筆記。后來我得知，這一帶山里有600多只康多鷹，絕大多數(shù)自生自滅，這喂鷹的節(jié)目僅為不多的游客所設(shè)。

返回大路，喂鷹人向我們告別。一位綠衣女子上了車，我們繼續(xù)在云霧山中前行。

山路蜿蜒，有些路段的路況極壞。盡管司機(jī)努力地避開坑洼深溝，乘客仍須抓緊椅背才能勉強(qiáng)保持坐姿。顛簸著，搖晃著，當(dāng)幾乎顛散骨架之時，頭又撞到了車頂。經(jīng)過一片又一片灰綠色的高山灌木臺地，才覺路面稍微平坦。車停在安杜爾布諾（Andulbno）瀑布，我們在濃霧中，穿過濕漉漉的灌木林。水聲喧嘩，大河洶涌湍急，疾風(fēng)吹打著兩岸的草木，瀑布的水汽令周遭模糊不清。記得來時山下陽光燦爛，而此時山中陰云密布，氣溫不足20攝氏度。駛離瀑布后，行路依然艱難。在顛簸搖晃中，地勢繼續(xù)上升。此時，我們已經(jīng)過了熱帶雨林、溫?zé)釒ъF林、高山灌木臺地，干旱草原，此刻正在離開苔原。地勢開始下降，轉(zhuǎn)過一個山口，遠(yuǎn)山朦朧，貝當(dāng)小瀑布湖面如鏡，湖畔綠葉柔軟亮麗。

車停于一個步道口，但司機(jī)并未下車。綠衣女子下車，示意我們跟上。她手持一柄小傘在前引路，并時不時指點出一叢蘭花或其他的有趣植物。走了20分鐘，我正納悶這是去哪里啊？前面出現(xiàn)了一座草棚。簡陋的木橋旁涌出一片乳白和翠綠。在毫無征兆時，我們走入圣胡安(San Juan)熱泉區(qū)。

木制步道在乳白、天藍(lán)和翠綠中繞行，溪流湍急，小噴泉咕嘟咕嘟地冒著泡。這里那里冒著熱氣，貌似寧靜的硫磺湖，貌似可以觸摸的青苔……木頭步道在小山下中斷，石階濕滑，路旁蕨類、鐵樹長得茂盛。沿著石階向上走，這里海拔高，我的心開始砰砰地跳。走到山頂，熱泉區(qū)斑斕的全景盡收眼底。聽到瀑布水聲，猜想那就在山后，但無路可通。雖然此地的風(fēng)景和色彩不能與九寨溝相比，但卻是我哥倫比亞旅行中最美的地區(qū)。更有趣的是，進(jìn)入國家公園后，我們沒遇到過任何人。茫茫深山中只有三位導(dǎo)游陪著我們兩個訪客。

訪問普拉斯公園之前，我只從網(wǎng)上找到極少的信息。離開公園時，我才在門口的布告牌上看到公園地圖和基本信息。從地圖上看，該公園東北向西南延伸，東西窄南北長。公園面積大概800多平方公里，內(nèi)有活火山、熱泉、雨林、高原臺地和苔原，其中普拉斯為哥倫比亞最活躍的火山之一。隨著地勢變化，園內(nèi)植被多樣，其中有200多種蘭花、160種鳥，還有熊、豹、貘和世界上最小的普渡鹿（Pudu）。如果天氣晴朗，可以登上海拔4600多米的普拉斯活火山。然而，公園自1961年建立以來，從未修過路。從觀鷹臺到熱泉只是公園東北的一小部分，行程不過三四十公里，但駕車需要2個小時。據(jù)說看火山要走一天，而那些動物都在人類無法到達(dá)的區(qū)域里。這個國家公園也是土著人保護(hù)地，既無售票處，也無工作人員，但進(jìn)園必須由土著人陪同。我已走過世界上不少國家公園，但唯一此地處于非常原始的狀態(tài)。“普拉斯“的含義就是純凈，真是名實相符。

從早上8點出發(fā)，此刻已是下午3點。說好了包車包飯，但去哪里吃飯呢？出了公園，還未進(jìn)村，司機(jī)再次進(jìn)山。這段山路又是特別難走，好不容易開到一家臨著深谷的飯店。司機(jī)下車去看，回說已經(jīng)關(guān)門了。返回大路后不久，車停在一戶人家門口。這家臨街，但房頂幾乎與公路等高，我猜此地寒冷風(fēng)大，建得低一些可以保暖。外墻掛著色彩鮮艷的小鐵桶，里面種了同樣艷麗的花。眾人下車，他們在商量著什么。主人把我們迎進(jìn)屋，在餐桌旁落座，我才明白，剛才是在問能不能給我們做頓飯。

房子簡陋，卻收拾挺干凈，基本設(shè)施也完整。客廳里掛著圣母抱圣嬰的畫像、家人照片，還有一張宗教招貼畫。我看不懂文字，只覺得南美的耶穌比歐美的帥。老太太在廚房里忙著，接待我們的顯然是她的兒子。老太太連說帶比劃，我理解她77歲，有6個孩子、10個孫輩。一會兒，老人的兒子就為我們端上濃湯。那湯很熱，喝下去暖暖的。然后端上來煎豬排、土豆、還有荷包蛋，食材顯然新鮮，只放了鹽就很美味。在座的人說說笑笑，司機(jī)用谷歌翻譯說：“哥倫比亞人是幸福的人民。“這頓飯比在餐館吃得有趣。

三

“修道院“旅館的餐廳設(shè)在后院的回廊里，清晨鳥聲一片，我們在鳥聲中用餐。我最喜歡自助早餐中的水果，木瓜、芒果、西瓜、菠蘿、百香果、金莓，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水果，真是琳瑯滿目。隔壁桌的女人看我不會吃，特意走過來指導(dǎo)。她說：“這是古魯帕，另一種百香果。這個是博羅霍，這個呢？是香蕉百香果。”聊下去，得知她來自芝加哥，但在當(dāng)?shù)亻L大，每年都會回鄉(xiāng)。女人說直到1990年代，波柏?fù)P還是一座安靜的大學(xué)城。現(xiàn)在人口已經(jīng)30萬了，但在哥倫比亞仍算小城市。提到普拉斯自然公園，她說十多年前去過，路很難走。我問：“為何不修路？”她說一個原因是1990年代，公園成為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（FARC）的大本營，直到2002年武裝力量才被清除。事實上，那支以馬列主義為宗旨的游擊隊從1960年代一直活躍到2017年，與政府達(dá)成停火協(xié)議后兩年，又宣稱將再次進(jìn)行武裝斗爭。那女人的丈夫插話道：“以前可以自駕去普拉斯公園，后來發(fā)生過多次泡溫泉死亡事件，現(xiàn)在必須由當(dāng)?shù)厝伺阃恕?rdquo;

早餐后，走到街上，天氣很好，城里車水馬龍很熱鬧。這個城市大多是單行道，只有主街街口有人吹哨指揮交通。街上做小買賣的人很多，糖果論塊賣，我才明白行旅中給司機(jī)咖啡糖，他是真的高興，不僅僅是出于客氣。好幾個小販在賣一種圓圓的紅黃色的果子。沒有顧客時，他將削了皮的果子放進(jìn)小塑料袋里。如有顧客，他現(xiàn)削現(xiàn)賣，并放上不同的調(diào)料——蜂蜜或奶或鹽。旁邊的人看我躍躍欲試，打著手勢說：“別怕，好吃！“我打手勢說來一份吧。果皮削好了，我吃了一口，沒想到看著水靈靈的，卻是面面的，混合了栗子和紅薯的味道。后來得知這是一種棕櫚樹果。

沿街走著，一個小女孩兒把大半個雪糕掉在地上，只聽她媽媽說：“哦，哦，瑪麗亞·胡里安娜！”西人全名稱呼孩子，往往是比較嚴(yán)肅的事，或是告訴孩子你這次是真糟糕，或是要求孩子立刻聽從命令。一個小販在熬東西，旁邊放著椰子。不知他在熬什么，我好奇地舉起手機(jī)，他說：“烏諾米拉forphoto”。烏諾是1，米拉是千，意思是拍照要1千塊。別怕，哥國貨幣是以千為基本單位，3200才等于1塊美金。

走過喧囂的鬧市，綠色中的卡爾達(dá)斯市中心公園仍然安靜，雖然公園里的人比上個周末多多了，幾乎每張長椅上都坐了人，一些人坐在馬路牙子上看書，低聲談話，或什么也不做。走出樹蔭，東邊的廣場搭了很多棚子，原來今天有蘭花展覽！一對很文雅的老夫婦手挽著手在散步，那個派頭裝束像是歐洲某地的退休大學(xué)教授。半個世紀(jì)前，此城高中教科學(xué)課的老師大多來自歐洲，現(xiàn)在還有瑞士人的社區(qū)。

我們一直向東走，走到小山（El Morrodeltulcan）上。這座山有個奇怪的名字——”塔爾肯人的鼻子“，其實山丘是當(dāng)?shù)赝林ㄖ臍堄啵ㄖr間大概是16-17世紀(jì)，形狀類似削平的金字塔。一會兒就走到了山頂，城市盡收眼底。山頂?shù)男V場上佇立著波柏?fù)P的締造人塞巴斯蒂安·德·貝拉卡薩爾的雕像。這個西班牙人于1537年1月到達(dá)這里，之前他征服了基多。他與摧毀印加帝國的皮薩羅是一伙，但經(jīng)常與其他征服者發(fā)生爭執(zhí)。為其野心所害，后來他殺了另一個征服者。殺人后被當(dāng)?shù)胤ㄍヅ刑幱凶铮舜匚靼嘌郎暝V，途中死于卡塔赫納。

離開小山，走過一磚橋。這座磚拱橋建于1873年，由意大利人設(shè)計，德國人建造。這里有一條斷層，曾經(jīng)很難通過，據(jù)說行人要爬著過斷層。磚橋修好后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，它是波柏?fù)P城的主要入口之一，現(xiàn)在磚橋連接中心區(qū)和北區(qū)。波柏?fù)P曾數(shù)次毀于地震，1983年的那次地震，毀掉了城市中很多輝煌的古老建筑，但磚橋卻完好無損。

回到老城后，我們試圖參觀高加索大學(xué)，但未被容許進(jìn)入。再次進(jìn)入喧囂的鬧市，隨意走進(jìn)一座教堂，再次為親友和武漢人祈禱。無論怎樣喧囂，教堂總是安寧。一個小販走了進(jìn)來，放下貨物，屈膝劃著十字，一位老人安靜地坐著，低頭沉思……想想一個沒有寧靜、沒有沉思懺悔的地區(qū)，該是多么可悲啊！

波柏?fù)P是聯(lián)合國文化組織命名的美食城，每年9月此地會舉辦美食節(jié)。知名的菜肴是西班牙和當(dāng)?shù)赝林旌希琒ancocho濃湯，Carantanta，酸橙腌海鮮等。我覺得南美的菜肴大同小異，濃湯就是把各種肉類、玉米或土豆、番茄、洋蔥等放在一起熬，烹調(diào)技藝上無甚新奇。我以為除了饑餓和食欲，只要食材新鮮，什么菜肴都好吃。

幾天來，我們多在旅館附近的意大利餐館用餐。那家飯店的老板娘是瑞士人，會說英法德幾種語言，當(dāng)然還有西語。她大概60歲上下，面容依然姣好，發(fā)胖讓她看上去更有幾分慈祥。我問她何以來此，她答：“40年前來哥倫比亞旅行，遇到了丈夫就留下了。”今晚是我們在此地的最后的晚餐，點了烤魚和意面。意面好吃，但烤魚做得咸了。老板娘來問，我如實回答，她說：“你該退回去不吃啊！”她堅持不收烤魚的錢，還送了甜點。吃過飯，老板娘又帶我去藥店買蚊蟲涂抹藥。

在完全沒有語言交流的互信中，我們游覽了普拉斯國家公園。在城里，我們遇到好幾位熱心人。一些旅行書說波柏?fù)P的旅游價值被嚴(yán)重低估，我覺得其價值正在于風(fēng)景秀麗，游客稀少，建筑古典，保持原生，以及善良的人。

（記于2020年2月16-19日。作者現(xiàn)居美國科羅拉多州。主要作品《恒河：從今世流向來生》、《此一去萬水千山》）